其實修端相當期望這班機可以delay, 因為準時的話就是凌晨三點半到達德黑蘭, 半夜三更, 很麻煩。而不幸地, 班機冇誤點。
修端找了個德國女生一起拼的士, 她一個人來這邊的大學學兩個月波斯語, 修端覺得她很不簡單, 修端激勵自己, 別人可以, 自己也可以. 可是仔細想, 在外國這些厲害的人多的是, 或許是修端大驚小怪。
的士如傳說所言, 時速140公里亡命狂飆, 街上又靜又黑, 修端有點擔心。
先送德國女去 home stay, 的士司機人很好, 下車幫忙找是哪一戶人家, 途中不慎誤按其他鄰居的門鈴, 吵醒了一個老伯, 但老伯完全冇嬲, 仲好熱心幫忙, 的士司機等到有人出黎接德國女, 目送佢入屋先走, 極度盡責。
然後到修端。修端沒有旅館的波斯文地址, 司機抓了些路人來問路, 幾經折騰終於到酒店了。司機替修端喚醒了酒店reception, 目送修端入去然後才走, 修端好感激。而且不知何故司機拒收修端的錢, 修端將錢遞到他面前他也耍手不要,修端不知道是因為溝通出錯, 德國女已經為修端付款, 抑或司機內疚搞左咁耐而唔收, 但無論如何這位伊朗司機, 是修端接觸的第一個伊朗人, 他無疑是個大好人, 這對修端來說總是好開始。
豈料原來事情還未完結。經過一輪溝通後, reception 阿哥說這裡不是修端想去的旅館。這酒店和修端想去那間旅館名字太相似, 串法上只是一個H的不同, 司機搞混了。修端沮喪, 修端怨恨呢兩間野改埋晒d咁似既名。修端本來打算省煩, 企圖先在這裡住一晚, 無奈這間酒店太貴, hkd6xx一晚, 修端想去的那間才usd1x一晚, 相差太遠了。連reception 阿哥也跟修端說, 這裡很貴的, 不如幫你叫的士走吧。
於是修端又坐上了的士, 五分鐘後, 這次真的到了, 可是reception阿哥明明跟修端說的士是120000rial, 的士佬卻收修端300000。dc9他好撚惡, 街上只有他和修端, 修端好無助。修端只好安慰自己: 頭先個程慳左, 咁30萬就由機場黎到旅館都係抵左既。然後修端就霸氣盡失咁畀左30萬。
這時已經五點半, 旅館reception阿哥在睡覺, 他說半個鐘後可以 check in, 然後倒頭繼續睡。修端就坐係張凳上(這旅館沒大堂)鳩等, 等等下成功撞中wifi密碼, 等等下旅館隻貓痴埋黎, 匿係我背脊訓覺。修端就這樣跟波斯貓度過了兩個半小時, reception阿哥才睡醒, 為修端check in. 其實check in手續只是收起修端的護照, 給修端鎖匙. 修端不明白為何他兩小時前不可以先將自己安頓好才繼續睡覺. 不過修端對於終於能順利入住還是很感動, 雖然房間比想像中小和頹, 但還是很感動, 馬上脫掉長袖衫和頭巾, 解除束縛, 補眠去.
修端剛才跟波斯貓坐了兩個半小時的凳上, 現在坐了一個男人, 男人用英文問修端是哪裡人, 修端答了, 然後男人竟說起廣東話來, 修端很開心, 覺得很親切很奇妙。男人是旅遊團導遊.
導遊說他正在煮午餐, 問修端要不要一起吃. 修端掙扎,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決定外出吃地道菜, 現在卻有了變卦. 修端又告訴自己, 還有幾天可以吃地道菜, 難得有人邀請, 應該答應.
修端接受導遊的免費午餐. 修端乘著等開飯的空檔去了附近的旅行社買機票, 本來打算坐巴士, 但經過歐洲多程長途火車及巴士後, 修端坐到想嘔了, 所以決定豪一豪搭飛機. 由於機位問題, 伊斯法罕的行程由四晚減為三晚, 來回五百幾港幣. 修端覺得價錢合理. 坐大巴單程六小時也要百多元, 飛機單程一小時, 二百幾元. 修端覺得付多一倍價錢, 買來多於一倍的舒適, 是值得的. 修端明早要坐八點幾的早機, 天未光就要坐的士去機場, 伊朗逢星期五是假期, 修端有點擔心冇的士.
回到旅館, 跟導遊和團友一起吃茄汁意粉. 導遊不停用廣東話跟修端說話, 修端是全場唯一懂廣東話的人. 修端覺得導遊跟團友不相熟沒交流悶慌了, 所以見到懂廣東話的修端便好像他鄉遇故知. 整頓飯幾乎只有修端和導遊兩人在聊天, 其餘兩男兩女的團友都沒作聲. 女的會普通話, 男的會英文, 看起來都是東亞人模樣.
飯後, 導遊指示團友洗碗, 包括修端的碗, 然後再指示團友煲水沖豆奶給修端. 修端被視為座上客,受寵若驚. 修端捧著一大碗滾燙的豆奶, 覺得很感動, 人在異鄉有陌生人為自己炮製久違了的家鄉食物, 簡直有今生冇來世。導遊邀請修端一起吃晚餐, 還預告會煲雞湯。修端覺得很吸引, 而且這是難得的體驗, 欣然答應.
在房間頹廢了一會, 修端覺得要出去體驗伊朗, 於是又給自己新任務: 視察附近的地鐵站, 還有去伊瑪目霍姆尼廣場走走.
打開旅館大門, 車子響安的刺耳聲, 和著熱浪和渾濁的空氣衝來. 修端橫過傳說中很難通過的車來車往的馬路, 覺得不外如是, 越南車更多, 這伊朗還未需要修端使出青蛙過河的絕技. 順利走到地鐵站, 沿路只有一個人跟修端說Hello, 修端有點失望, 修端以為成條街既人都會係咁hello自己.
來到地鐵站, 修端看路線圖, 一個男人叫修端看另一幅更清晰的圖. 修端覺得伊朗人雖然不怎麼hello自己, 但還是很友善.
修端走到伊瑪目霍姆尼廣場.只有噴水池, 並非想像中像天安門的大廣場. 沒有人找修端合照, 修端有點失望.
時間尚早, 於是修端愈走愈遠。走進地鐵站的商店, 買了紅石榴汁, 女職員知道修端不太懂計算伊朗的貨幣, 不但沒嫌棄修端數錢慢, 還送上溫暖的笑容。修端覺得儘管大家語言不通, 但透過金錢和笑容, 就能溝通了。
修端見到地鐵站外有去皇宮的指示牌, 於是順著走, 經過一個賣西裝的舊式商場, 還有一些清真寺和飲料店。路邊一個男人跟修端say hello, 修端有點高興, 終於又有人跟修端打招呼了, 但不敢表現得太熱情, 怕被摸。
修端又走了一段路, 一個長得有點似蕭友懷的小肥仔跟修端說hello, 修端禮貌回應, 但腳步沒有停下, 因為修端以貌取人, 修端不想跟蕭友懷打交道。where are you from? 修端身後響起蕭友懷的聲音和腳步聲, 修端沒禮貌, 裝作聽不見, 加快步速走開。幾十步後, 修端回頭, 蕭友懷已經沒有影踪。
走了一會還未見皇宮, 修端心想, 反正皇宮現在已關門, 幾天後會去, 不如現在別去了。於是修端折返。邊走邊發呆時, 修端忽然聽見有男人快樂地跟自己說: hey, i see u again!是剛才跟修端say hello的男人。修端覺得打招呼會令人開心, 決定回港後多點主動跟人打招呼。
回到旅館, 修端繼續受導遊和團友恩惠, 黐飲黐食, 而且免洗碗。今餐食炒椰菜, 白飯, 雞湯。雖是簡單樸素的菜式, 但修端很高興, 因為出門以來都沒吃過這種家常菜, 修端想念香港和家人。那刻, 修端甚至覺得那雞湯是世界級, 一整隻雞, 還放了杞子, 一飲就覺得很滋補, 令人忘記德黑蘭的乾燥。
兩名女團友只吃了很少, 雞湯更是碰也沒碰。修端覺得別人為自己做菜, 無論如何也該賞面。
導遊跟修端用廣東話說了很多話, 修端覺得他其實不介意自己有沒有在聽, 他只是需要一個說母語的缺口, 將他心裡憋著的都說出來。修端覺得導遊應該很寂寞。
導遊說: 我地呢個團唔係去玩嫁, 佢地(團友)通常叫我"老師", 佢地就係"學生", 我帶佢地去歐洲, 佢地就留係個邊唔返黎嫁喇。
導遊: 講得白d即係偷渡, 呢班學生係藏人, 係大陸藏人有乜地位? 生活得唔好, 咁咪去歐洲打工囉。尼泊爾都好多藏人呀, 喺大陸有乜好啫。
修端忽然明白為何兩位女學生吃這麼少了。離鄉別井, 前途未卜, 吃不下飯才正常。
導遊: 嗰兩個女仔, 一個十九歲一個二十歲, 唔驚既, 好多學生都有親戚係歐洲。
修端覺得即使有親戚, 始終還是要過截然不同的生活, 而且是非法黑工的生活, 怎可能唔驚。修端很難過, 覺得學生們人生很坎坷, 十九二十歲時的修端, 還在ocamp玩毛毛蟲火麒麟, 而這些學生已經要為生活做黑工。逃出西藏, 去到歐洲, 生活真的會較好嗎?修端好想問女學生去到歐洲其實係咪要賣淫, 但修端不敢問。
修端以前在南美遇過一些來打工搵錢的中國人, 他們都說錢賺不多, 每一個都說後悔來了, 每一個都說想回國。修端問他們來了南美多久, 有兩個阿哥0.1秒就答出完整日期x年x月x日, 他們說, 離家的日子, 記得很清楚。修端覺得自己至少有歸期, 始終是幸福的。
"老師"叫學生為修端斟水, 修端泡著老師帶來的涼茶, 咀嚼著他剛才的話, 不明白自己為何可以這麼幸運, 在異地受到陌生人的照顧有雞湯飲有涼茶飲, 而學生們則要面對飄泊與苦難。
那兩名女學生後來問修端借洗頭水, 語帶羞澀, 稱呼我作姐姐。修端覺得她們都只是小朋友(其實自己都係小朋友), 但要應付不該由小朋友面對的事, 十分唏噓。
晚上十點, 修端跟老師和尼泊爾男學生一起去超市。其實修端要凌晨起床去機場, 應該早點睡, 但覺得晚上有人陪伴外出的機會難逢, 去超市又可購買物資, 於是就一起去了。
尼泊爾男學生原本是尼泊爾山上的導遊, 對修端描述了很多尼泊爾的風景, 雖然修端聽不太懂他的英文, 但感受到他對自己國家的喜愛。修端覺得他很幸運, 能為祖國感到自豪, 又覺得他很不幸, 要離開自己祖國。
去超市的路上, 有人跑過來從後輕觸修端膊頭, 是個伊朗女生, 問修端是哪裡人, 說welcome to iran。修端最期待的畫面出現了, 修端打算以後試試這樣對待來香港的遊客。
超市職員見到修端, 馬上雙手合十說ni hao, 修端覺得自己是個巨星, 萬人say hi。
老師為修端買的麵包和可樂埋單, 修端感動, 因為知道他犧牲了打虎頭得來的錢。
老師對修端好到一個點, 係連尼泊爾男學生都問我是不是老師的 daughter。修端覺得自己真的受人太多恩惠了。
回到旅館, 告別大家, 大概以後不會再見, 這就是人生。回房睡覺, 幾小時後便要離開這裡, 去機場飛伊斯法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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